Wednesday, October 14, 2015

人生的得與失



最近驛馬星動,自從今年五月直至年尾,幾乎每個月都有機會出外旅行,有如做了旅遊專員。

多出門的原因,是家父於四月中去世之後,身邊的親友十分關懷我們,分別安排了各種短途旅行,邀請家母參加,一同出去散心。家母不能獨自出遊,為了陪伴家母,我就要一起同行照顧,所以託她的福,多了很多旅行機會。

看看自己的日曆,每個月總有幾天不在香港,不是與家母同遊,就是和朋友或家人同去。打開手機的照片冊,隔幾個星期就出現一次海外風光,早上有藍天白雲,傍晚看見黃昏日落,遠眺山巒起伏,輕嘗地道美食。短短幾個月,看世界的機會多了,與家母的關係親近了,與家人的聯繫緊密了,與朋友之間的了解也多了。

一邊瀏覽照片,一邊對「得」與「失」有了新的體會。若非家父去世,便不會在日曆中出現這麼多短途旅行。若沒有這些小旅行,不會明白身邊有這麼多天使,展開溫柔而強壯的翅膀庇蔭着我。

「得」的起點,竟然是大大的「失」。

換個角度看,失去了重要的東西,才知道身邊有多少祝福,「失」的結果,帶來意料之外的「得」。喜中有悲,苦裏有樂,循環不息,滋味實在難以形容。

熱開水泡名人領袖


今次遊台灣,買回很多伴手禮送給朋友,最特別的禮物是一盒叫「台灣請泡茶」的茶包,非常「抵死」,愛不釋手,幾乎捨不得送出去。

一盒有五個茶包,每個茶包上附有一張漫畫卡紙,分別畫上孫中山、毛澤東、鄧小平、蔣經國、蔣介石的漫畫人像,俱平伸手臂,像五個小小的人形紙木偶。茶包味道是凍頂烏龍茶,這一盒茶包的名稱更十分幽默,叫做「一袋領袖」。

在一袋領袖中,選出你想用熱開水泡一泡的人,譬如毛澤東,拿出他的茶包,把他雙手架在茶杯邊緣上,把熱開水淋到他下面的凍頂烏龍茶,不一會兒,就泡出一杯風味絕好的凍頂烏龍茶,茶味芳香,茶包設計雖然幽默搞笑,但茶包絕非普通劣質茶葉,好喝又好玩。這一袋領袖,促成了罕有的飲食界「國共合作」,送給傳媒、公關、政治界的朋友,對方一定笑逐顏開。

台灣朋友是這種名人茶包的設計者,若引入香港,現成已有無數政治人物可以改頭換面變成茶包,必定熱爆。

再貼心一些,可以加設「自選人物」茶包,顧客想把熱開水泡誰就泡誰,把快樂建築在小紙人的痛苦身上,那麼以後不必打小人那麼辛苦,每天泡茶,必定減壓。

要槍不要命


美國俄勒崗州槍手殺人,是本年第45宗校園槍擊事件。每當有無辜市民命喪槍下,天怒人怨,總統奧巴馬皆哀悼一番,信誓旦旦,堅稱修改槍械法例。但每次講完,皆無下文,說好的槍械管制仍然無影無蹤。

奧巴馬憤怒地說:「我們是世上唯一的先進國家,每隔幾個月就發生一次如此大規模的槍擊案。」憤怒還憤怒,但老問題是,不論總統叫得有多響亮,也不及全國步槍協會(National Rifle Association)的聲音響亮。該會的會員逾400萬,有人又有錢,又懂得花錢,大灑銀彈政治,游說國會議員捍衞「持槍自衞的權利」,從而保障買賣槍械的龐大經濟收益。總統還總統吶喊,議會卻動也不動。

事實上,每當發生槍擊事件,槍械的銷量便上升,一來用以「自衞」,二來人人搶在政府管制之前入貨。光在六月,有記錄的槍械銷售量就多達153萬枝。而按IBIS World的報告,美國槍械及軍火的收益,高達147億美元!

人命重要還是槍械重要?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美國每年死於槍擊案的人數,有說逾一萬人,有說逾三萬人,反正遠高於恐怖襲擊的死亡人數。但是與銷售額相比,對不起,答案不是不說自明嗎?民主讓人民選出民主議會,但議會卻要槍不要命。

月入三萬的香港人



網上瘋傳一條短片,描述一位月入三萬元的香港青年,生活是如何艱苦。他原本買靚車、租私樓、付家用孝敬父母。

一旦結婚生子,情況即時大逆轉,要儲錢供樓,餐搵餐食餐餐清。他的愛車,當然要忍痛出售,每天只能慳住使,不復逍遙風光。這位本應是年輕才俊的朋友,大叫:「點解生活咁艱苦!」

其中一個印象深刻的留言,原文照錄如下:「每個月得嗰三萬現實不是好好使,佢一早都沒有訂立長遠投資計劃,未結婚前過度消費,咁早又未搵得多,搬乜鬼出去住,應該畀多啲家用同父母住,起碼食住雜費有數得計,一早已月月清,所以抵死!」

月賺三萬元,根據政府統計處的調查,在香港每100個人中,已是高踞第75至90位的高收入。關鍵是錢是否花得其所,買「必須」(must have)的東西?還是買「好但不必須」(nice to have)的東西?

其實,不論收入是三萬元還是多少,都要有投資計劃,最基本就是「儲蓄」。每月鐵定儲蓄,加上穩健投資,將來才有財務自由。

建議這位年輕才俊,讀讀暢銷理財書《有錢人想的和你不一樣》(Secrets of the Millionaire Mind),就知買靚車、租私樓和儲蓄致富有甚麼衝突。

郵筒何辜?


香港郵政的袞袞諸公,想把郵筒上「不合適」的皇冠徽號除去,未免太過大驚小怪了。英殖時代的遺物,香港還少嗎?上至特首官邸、終審法院大樓,下至每天經過的公主道、太子道,還有遊人如鯽的維多利亞港,無不充滿前朝宗主國的氣息,正是香港特色,改得了多少?

歷史上,大規模改變香港的行動曾出現過一次。在1942年的日佔香港,日本軍政當局一夜之間改街名,非常大刀闊斧,皇后大道中變為「中明治通」,干諾道中改為「中住吉通」,英皇道改為「豐國通」。司機開車上街,包保不知身處何方。

地區也要改名,跑馬地變成「青葉區」,尖沙咀是「湊區」,旺角是「大角區」,紅磡叫「山下區」。殖民地官員當然是「去殖」重點,金髮藍眼的殖民地高官一律抓走,統統送往集中營。

大動作之後,香港馬上盪漾着濃厚的東洋情懷。但改名不能令軍政當局獲得市民支持。1945年日本戰敗,市民歡呼雀躍,全部街名、區名回復正常。


當年的香港人和現在的香港人差不多,並非擁護英國王室,只是想生活如常而已。郵筒何辜?不過是街上仍然可以使用的古迹而已,何不讓它們靜靜地繼續服務?

Tuesday, October 13, 2015

文化從滑梯開始



酒店大堂有一件奇特「藝術品」,金屬作品非常高,從二樓直接連接地面,是一個金屬的滑梯!


「吓!這個滑梯真的可以玩嗎?」我馬上忘記旅客身份,變身小朋友,興奮地問。

「可以呀,這是真的滑梯。我們想在大堂放一件藝術品,但沒錢買,只好自己創作,結果特製了這個滑梯。」酒店東主笑笑說。

我不是唯一興奮尖叫的人,一班團友返老還童,馬上往二樓排隊坐滑梯,每人取一個小小的膠「坐板」,坐在上面滑下來,自五歲小孩到熟女、師奶,紛紛尖叫歡呼,從二樓滑梯轉兩個圈飛滑下來,沉悶的等待,頓成充滿笑聲的遊玩時空。

「滑梯效應」有多強大?原本,這是一家又老又殘舊的35年歷史的舊樓,可以改建成豪宅,或改建商業大廈,偏偏有人想搞一些文化產業,收購後改建為酒店,並在大堂正中放一座滑梯。一座滑梯,令酒店廣受國際媒體報道,獲得設計大獎,還登上設計雜誌封面。

有了國際報道,各國旅客聞風而至,參觀旅遊。有了旅客,附近的老區得以紛紛改建,舊區翻身,成為文化精品地區,朝氣蓬勃。一切改變的源頭,來自滑梯,而滑梯的出現,來自創造快樂的勇氣。

Friday, October 09, 2015

不龜手之藥


最近雙手皮膚過敏,關節處往往無緣無故龜裂,遂四處找尋合用的護手霜。找尋之時,想起莊子《逍遙遊》一文,提及古代一種超級護手霜,十分神奇。
話說在宋國,有人世世代代以漂洗為業,並有一份家傳古代藥方,稱為「不龜手之藥」。
此藥具奇效,漂洗技工只要在雙手塗上了這種藥,即使在寒冬的天氣下,雙手放進水中漂洗,皮膚也不會龜裂。
有人聽說這種神藥,願意出百両黃金,購買藥方。
漂染家族的人想 :「我們世世代代做漂染,都只不過賺幾両黃金。如今出售藥方,可以一舉賺得百金,就做這個買賣吧。」於是把藥方出售,黃金袋袋平安。
買藥的人一轉頭,去鄰近的吳國碰運氣,此時吳國打仗,他被吳王派遣領兵出戰。他馬上出動神奇藥膏,軍隊一搽,冬天水上大戰,大獲全勝。結果,當然重重有賞,獲封地為侯。
這個故事充滿「藍海策略」,同一種神奇藥膏,可以用來漂染,也可以用來打仗,若好好利用,就有新的「市場價值」。
更重要是,「精明投資」太重要,不龜手之藥可能根本不值一百両黃金,但他為求一擊即中,豪花百金搶購。這項投資,不但助他投身吳王府,更助他打仗大捷,本小利大之至。
這當然只是莊子寫的寓言,現實中,若真有此神藥,不但可用於漂染、打仗,很應該用於美容業,開發不龜手潤手膏、不龜裂潤面膜、不龜裂護膚精華素,人人保持嫩滑,保證財源廣進。(歷史的漣漪 - 五)

瞎子阿炳





某巨星結婚,一班兄弟團的打扮,被網民用了這張照片揶揄。

他是何許人也? 就是赫赫有名的二胡名家「瞎子阿炳」。

現代人聽小提琴多過聽二胡,也許不知阿炳是誰。

他名叫華彥鈞,生於無錫,原本視力良好,年輕時拉得一手好二胡,於道教法事之時演奏,生活無憂。

他後來沾染惡習,吸毒嫖妓,染了梅毒,這在當時幾乎無藥可醫。其後更病毒入眼,引致失明。

失去視力,自然不能再幫人做法事,只得流落街頭拉二胡賣藝。

在YouTube上,竟然找到阿炳親自創作、親自演奏的名曲《二泉映月》,此曲悲涼辛酸,用了不同的二胡技巧,娓娓傾訴出坎坷之情,如泣如訴,令人神傷。


此曲得以流傳下來也是一個偶然。


話說北京中央音樂學院的兩位老師,聽聞無錫有這樣一位盲眼藝人,遂遠道拜訪,在1950年代用鋼絲錄音帶,錄下他幾首得意之作,不巧錄音帶不夠,見面時只錄了幾首樂曲。老師們打算稍後回來再錄,但三個月後,阿炳竟吐血身亡。

錄下來的幾首歌,從此成為千古絕響,《二泉映月》就是流傳下來的其中一首。據說阿炳賣藝隨心所至,創作了逾一百首樂曲,演奏技巧高超,皆鬱結悽慘,可惜大部分已散失。他悲涼的身世,更令此曲充滿幽怨的傳奇色彩。

一隻bra的旅行

從雜誌讀到一篇很有趣的文章《一隻bra的旅行》,英國倫敦婦女無用的二手胸罩,最後會去了哪裏?

用家把它捐給英國的慈善組織樂施會,經過收集、分類,先在本土二手巿場出售。賣不去的衣服,再裝箱運往非洲國家塞內加爾。
塞內加爾的經濟落後,外國運來的二手衣服有如瑰寶。二手衣服運到當地的分銷處,大綑大綑地批發給小販。

這個來自倫敦的二手內衣,經過多次分類,遠渡重洋,終混在一大綑衣服中被一名小販買去。她再將貨物分門別類,在巿集上以六港元的價錢,售給一位20多歲的非洲少女,檔主賺了錢,少女有新款內衣,主客盡歡。
這篇有趣的文章,有如2006年暢銷書《一件T恤的環球經濟之旅》的內衣版,在不同國家生產出售的衣服,最終會去到非洲的二手巿場。
多得城巿人的「即穿即棄」,西非塞內加爾現在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二手衣服巿場,樂施會甚至因而賺了大錢。
下次換季時,把不要的衣服捐出去吧,在非洲某個巿集裏,它會找到更愛自己的人。  

Friday, October 02, 2015

所有阿媽都會犯的錯

出門旅行前一晚,最後檢查家人的證件,翻開大女兒的護照,赫然發現已經過期一個月!去翻二女兒的護照,竟然同樣地,也是過期一個月,晴天霹靂!
「天呀!怎會如此?」我問自己,感覺有如世界末日。三個月前開始計劃行程,一早打算帶全家人到睽違26年的北海道,走進充滿歐洲氣息的函館老街,漫遊憧憬已久的富良野,看滿山遍野盛放的薰衣草。但是沒有護照,哪兒也去不了。
忘記為子女的護照續期,難道是阿媽的魔咒?身邊有兩位女性朋友,都在去年暑假發生同樣的慘劇。一人是全家人到了機場,才發現子女的護照過期,惟有打道回府,改為全家去澳門。另一人是全家人去到機場,才發現兒子的護照有效期不足,同樣要打道回府,最後改去別的地方補數。

當時已經告誡自己:「明年旅行時,切記要為子女檢查護照,以免掃興又花錢!」不料,為旅行的煩瑣事情辦了機票、訂了酒店、兌換貨幣、計劃行程,完成一切事務之後,真的忘記了檢查護照。

臨行前夕,與女兒相擁而哭,連累兩個女兒不能成行,北海道尋找薰衣草之旅,只有半家人出發,難免失望。做媽媽的,與護照實在相剋。

解憂雜貨店

 
一口氣讀完東野圭吾的新書《解憂雜貨店》,天已大亮,看完後充滿不捨,彷彿做完一個暖溫的美夢。

這是一本很奇妙的小說,完全不是東野賴以成名的推理小說,書中沒有壞人,沒有兇殺案,反而充滿小人物的煩惱和現實中常見的小故事。

主角是一家「浪矢雜貨店」,煩惱的人可以將心事寫在信中投入信箱,請教如何解決,指點迷津的回信第二天早上就會出現,有些像日式「南宮夫人信箱」。

書中幾個小故事,分別是幾個心急人,在人生重要關頭投信求教,而回信中的答案,以及如何得到答案,都是想像不到的鋪排。

看此書也是一種學習,這類故事情節,搞不好只會得啖笑,但東野就有這種功力,層層疊疊,把幾個看似無關,又隱約相連的小故事寫在一起。每一篇章彷彿是電影的分場,一邊讀文字,一邊「看」到主角們的一切經歷。

每個故事都令人感動流淚,至天亮讀完,得到很多正能量,為身邊的幸福而感恩。

Wednesday, September 30, 2015

國際間諜

找到一本七十多年前出版的書,乃意大利間諜萬斯白(Amleto Vespa)的傳記《日本在華的間諜活動》,書上介紹他的身分是「中國籍意大利人,國際間諜」。
這本書,不拍攝成電影實在可惜。這位間諜壇長青樹歷侍意大利、中國、日本三個「老闆」。

他首先為意大利打工,一九一六年開始,於遠東地區做情報工作。
後來,被東三省軍閥張作霖看中,力邀「跳槽」,於是投奔張作霖麾下調查國際間諜事務。
第三次轉工,則是張作霖被日本人炸死後,東北變天,東三省被日本人佔領成為「偽滿州國」,萬斯白被日軍強逼成為日本特務。
做間諜,為「主子」做事,當然有見不得光的事。他為日軍工作期間,經歴日軍在東三省的暴行,其血腥、兇殘之處,連這位國際間諜也看不過眼,屢次暗中透露情報給東北抗日義勇軍。
這名日軍眼中的「二五仔」,當然不容於日軍,於一九三六年逃至上海,一九三八年將此書寫成出版。此書一出,日軍震怒,最後他在一九四三年,於菲律賓被日軍殺害。
有時看電視劇,有一些「樣板戲」式的壞人,隨便打人兩下就算做壞事。其實,編劇想像不到的事情多的是,看完此書,可能編劇也憂鬱得睡不著覺。姦淫擄掠、包庇賣淫、大賣毒品、巧取豪奪、殺人如麻,惡行數之不絕。作者說:「我從前以為日本人是一個高尚博愛的民族,到這時才清楚地認識到這個可怕的現實。這一個野蠻民族,殘忍且毫無良知。」
人類的劣根性,在戰場原形畢露。戰爭有多可怕,看看你就知道。


Saturday, September 26, 2015

最會賺錢的窮人


      在台灣逛書店,看到一本名字充滿銅臭味的暢銷書《最會賺錢的窮人》,好奇一看,卻停不下來。封面上年輕貌美、身材嬌小的美少女,自稱「如果左眼幾乎全盲、又窮、又自卑、又自閉、又笨、又其貌不揚的我,都能克服一千萬個障礙,你沒有道理不會賺!」。

      真的嗎?這位看起來比地球上百分之九十的女生更漂亮動人的美少女張辰瑜,原來小時左眼幾乎全盲,又肥又醜,常被姐姐欺負,不受父母疼愛,讀書成績欠佳。小學時,母親炒 股票,連累全家負債纍纍。這樣一個「人生失敗組」的人,卻在二十多歲開設自己的公司、買樓,到三十歲時資產增至上億台幣。她怎麼做得到?
  書中的一個例子很能說明她的韌力。唸大學時,她的第一份兼職是在百貨公司櫃位賣指甲油,一瓶甲油四百二十元台幣(約一百港元),價錢不便宜。她為了拉生意,決定主動出擊,自己畫了可愛的指甲,站在電梯口和客人聊天,免費為客人塗甲油,和不同的人講不同的話題。結果,才第一個月,即成為全省幾十個甲油櫃位中的銷售冠軍!
  憑 死不認輸的精神,她其後不論推銷男裝、寫網絡文章、減肥美容、開設網上美容產品公司等,皆獲得奇 一般的成功。成功的原因,由她自己娓娓道來,其實並不神奇,就是目標明確,咬緊牙關,死不退縮,多動腦筋。
  很感謝她說的「如果連我也可以,你們一定也可以!」,每一天,都有解決不了的煩惱,我們真的出盡所有力氣解決嗎?還是等問題自己消失?
  看了這本書,心中充滿正能量,馬上跳起來,努力向夢想邁進。

Wednesday, September 02, 2015

舊患復發



中耳炎是怎樣的感覺?你平時不會覺得耳朵的存在,現在它忽然有強烈的「存在感」,有一條咽鼓管從耳孔深入頭部,連接喉嚨,這短短的管道發炎,就如頭裏面有一條管子,不斷作痛。
「到底有多痛?」家人見我痛苦萬狀,但表面完全看不到任何徵象,關切地問。
那種痛楚,是不能吞口水,一吞口水,右邊整條耳管,加上耳孔和喉嚨便一起痛如打釘。既不能吞口水,當然更不能說話,也不能咀嚼。反正嘴巴做任何動作,一牽扯到耳管就痛不欲生。
問題是,你總不能不吞口水,總不能不吃飯吧?偏偏躺在床上休息時,就會想自己隔多久吞口水一次,不想則已,一想就似乎滿口都是口水,不由自主地吞一下,登時痛得死去活來。
吃飯更是大問題,咬不了硬的東西,只能喝流質的湯、果汁。吞口水痛,喝一大碗湯怎會不痛?只能強忍着,十分「痛」快地喝下肚子。肚子太餓時,只能輕輕吃一些煮得軟腍的「湯渣」,果腹一下。
逾十年前的中耳炎,自己也幾乎忘記,最近也許身體抵抗力變差,舊患復發。一邊控制自己別想吞口水的問題,一邊感慨,原來自由自在地吞口水是那麼快樂的感覺!

Monday, August 31, 2015

你找得到這本書嗎?


上面這張圖片,是養和醫院創辦人李樹芬醫生在1964年的充滿張力的傳記《Hong Kong Surgeon》。

在二戰時日軍佔領的香港,他描述如何與日本人周旋,如何逃出香港,比電影還驚心動魄,加上引人入勝的流暢文筆,扣人心弦。內容充滿冒險與專注、勇氣與成功,當年以英語出版後,廣獲好評。

《亞力山大里亞市民報》(Alexanderia Town Talk):「1964年出版最具興緻之自傳之一」
《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 「可列為文學名著」
《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 「吸引動人之作」
《紐約新聞報》(Reporter Dispatch N.Y.):「世界上醫師能自述其一生之事,鮮有能與李博士相比」
《倫敦泰晤士報》(The Times, London):「自傳中加倍成功之傑作」。


可惜,此書已經絕版,只能從朋友處借閱。

終戰七十年,若有人將中、英文重新出版,其驚心、華麗、凶險的冒程旅程,絕對比得上史提芬‧京的驚險小說,還可帶起香港史跡遊。

香港遍地都是寶,只是大家看不到。




燈柱掛鼠箱之謎

容許我繼續談李樹芬的傳記,書中記述的一些閒事,當時可能只是無關重要的細節,現在卻是歷史珍聞,趣味無窮。其中一節,談及清朝不注重公共衞生,全國向無專責衞生高官,至民國時方設衞生司長。


李樹芬擔任首任衞生司長時,全國鼠疫蔓延,自華北傳至華南。老鼠死後體溫降低,宿於其身的鼠蚤便會竄離四散,若行人被鼠蚤叮到足部,馬上會受感染,甚為危險。他將香港「燈柱掛鼠箱」做法帶至廣州,在街道電燈柱上掛一個「老鼠箱」,內有當時俗稱「臭水」的消毒藥水。巿民發現死鼠時,可用鐵鉗將之放入箱內。每箱均有記號,憑收集的死鼠,交由衞生部化驗即可知鼠疫菌的來源地,簡便有效。

以往偶有聽聞舊時的「老鼠箱」,但一直不明白為何放老鼠入箱,徒令細菌聚積,更添傳染風險。讀李樹芬傳記,方知老鼠箱不但收集死鼠,也盛有消毒藥水,以免傳播細菌,解開多年心中之謎。大樂!

香港奇人 - 李樹芬

晚上,你被雜亂的腳步聲驚醒,一開燈,看到暴徒在窗口持槍指嚇,怎辦好?


讀一本1965年的絕版書《香港外科醫生》,作者李樹芬醫生敘述其親身經歷,出現上面那個場景。李樹芬是香港的奇人,民初成為國民政府高官,擔任首屆衞生司長,但首項任務卻非搞衞生,而是「籌款」。由於國民政府新成立,在在需財,李樹芬臨危受命,回港籌錢,憑其人脈向殷商籌得六十萬元現款。

任務完成之際,暴徒得到風聲,晚上闖入他家,持槍指嚇。他反應神速,馬上熄燈,趁着一片漆黑匪徒看不清,翻身下床,潛進浴室,悄悄下樓,再越過十二呎高的圍牆逃走。而那筆巨款,早已暗中存入銀行,安然無事。

這是書中其中一段情節,還有很多高潮起伏的章節,比電影還戲劇化,波瀾萬丈。我常常說香港有很多值得拍成電影的人,這位「名醫神槍手政治家」正是其中一人。可惜此書已經絕版,如果有出版社將之復刻推出,實為讀者之福。

把鑽石收在最隱蔽之處

人有三衰六旺,遇危難逃亡之際,當然要帶盤川上路。此時,錢應收藏在何處?

看到一個很好的參考,就是不帶錢,帶鑽石,且要縫在內褲夾縫中。養和醫院首任院長李樹芬醫生,在日治時期逃離香港,就是這樣帶着十二顆藍鑽石逃亡。你會問,為甚麼不帶錢、不帶黃金?

當時香港的「軍票」,在外地等於廢紙,帶了也沒用。如帶黃金,戰時百物騰貴,通脹驚人,要帶上很多才夠,容易露出馬腳。

鑽石則小巧易攜,且別人難以想像一個堂堂大男人,竟會身懷鑽石逃亡。

十二顆藍鑽石,分別是四分三卡及半卡大小,易於變賣。這位外科醫生手工嫻熟,一針一綫地把鑽石縫好,隻身逃至中國的安全區,後轉往歐洲。

重讀李樹芬四十多年前出版的傳記《香港外科醫生》,比占士邦電影更驚險、更波瀾壯闊。

從中學了不少逃亡冷知識,例如要聲東擊西,出發前每天去馬場賭馬,令監視者以為自己玩物喪志。

更須苦練針綫手工,否則針孔百密一疏,鑽石從縫中掉出來時,則欲哭無淚了。

Wednesday, August 12, 2015

誰負責投降


終戰七十之時,如果你好奇上網看看日本的投降書,發現簽署投降的人並非日皇,有沒有想過,原因何在?

先說說誰代表日本,分別是外相重光葵代表日皇及日本政府陸軍大將梅津美治郎代表日軍大本營簽署代表盟國的,則以盟最高總司令麥克亞瑟將軍為首,以及同盟國及各國代表。由這些人簽署,絕非偶然。

這份文件,對戰勝國來說,是吐氣揚眉的文件,對於戰敗國來說,則是遺臭萬年的文件,未簽之時,各國皆再三檢討用字,研究一切細節,方會落實。美國一直堅持由日皇簽署,但日方則要求「不損害天皇作為至高統治者之皇權」。試想想,美方只派出地位低於總統的麥克阿瑟將軍接受投降,日方則由全國最高領袖日皇投降,對比之下,美國在國際上將如何耀武揚威? 經過一番討論,盟國英國首相艾德禮質疑這麼做是否「明智」,結果,就變成由日本外相及陸軍大將簽署。

這裏還有一段小故事,天皇避開簽署的任務,輪到陸軍大將不願意簽署。日本海軍和陸軍皆有參與侵略戰爭,但雙方都不想遺臭萬年,把姓名留在這份文件。陸軍大將由於身兼大本營參謀總長,理論上官階稍高,欲指派海軍大將出席,但海軍方面推三阻四。最後,要由日皇指名外相及陸軍大將出席,才定下人選。

七十年後看此事,不論誰簽署,都改變不了投降的事實。但人性就是如此,失敗者即使面對敗局,仍然想最後逃避,而勝利者即使大獲全勝,還要得勢不饒人。大家在文件上見到的名字,就是最佳寫照。(歷史的漣漪‧四)





香港小插曲

終戰七十年,年青人對歷史的興趣忽然提升。這一天,與日本歷史學家和仁廉夫一起,帶中學生參觀聖士提反書院的文物館。參觀之時,看到一張照片,乃1945916日,佔領香港的日軍無條件投降的文件。
「看到信上的日期嗎? 」和仁指着投降文件的放大照片說,「中國原本有機會更早收回香港,但1945年日本投降之後,國民黨和共產黨忙於爭奪大陸的地盤,英國又不肯讓步,錯失了時機。」他停下腳步,解釋香港的命運,如何在日本投降後幾乎改寫。
1945年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東南亞所有佔領地的軍政府都交出權力,在這個歷史時刻,中、英兩國皆想收回香港。先說國民黨政府,乘機收回香港當然是一大建樹,但政治現實是,國民黨剛剛處理完外憂,又面對內患,剛打完二戰,馬上與共產黨展開內戰,自顧不暇。至於英國,當然想收回香港這個水深良港,且獲得同盟國老大哥美國的支持,氣勢高漲。
經過再三拉鋸,後者「拗手瓜」勝利,國民黨不得不同意由英國收回香港。英方遂以夏慤少將為代表,乘坐軍艦進入維多利亞港,威武回歸,並於916日與日方簽署文件,接受日本的投降。在簽署文件這一天,國共雙方已經在山西開戰,打得你死我活了。
現在回看,香港在那個轉折點,沒有提早回歸中國,在當時乃國家恥辱,不堪一提。但另一方面,幸好交還給英國,才避免陷入國共內戰,並在1949年後繼續維持資本主義,發展成繁榮的國際大都會。從這裏看到歷史的吊詭,一件事到底是福是禍,未到最後也未能定論。(歷史的漣漪‧三)







誰是建國英雄

研究印尼排華的歷史,不免涉及印尼獨立的資料。這個國家的「生日」與中國非常接近,在1949年才與前宗主國荷蘭達成協定,成功獨立,而它的獨立,竟然華人也有「功勞」。
這要先由1945年日本宣佈投降開始講。這一年,日本戰敗,印尼和很多殖民地國家一樣,面對一個問題:應該由那一個政府接受日本投降呢?日之前,印尼是荷蘭的殖民地,荷蘭政府當然想收回管治權。另一方面,印尼人的的獨立意識非常強烈,獨立軍不管三七二十一,搶先宣佈獨立,並搶走日軍大批軍火,展開與荷蘭政府之間的漫長獨立戰爭。最令人意外是,他們竟然有「外援」,有一大批投降日軍留在當地,協助本土人爭取獨立。
這些日軍,真心相信「大東亞共榮圈」可以解放東南亞人民,與其屈辱地投降,不如投身獨立軍游擊隊。其中一名日兵宮原永治,帶領900名同袍加入游擊隊,苦戰四年後,終於在1949年獲荷蘭政府承認印尼獨立,他更獲得印尼「建國英雄」的美譽。
令人意外的是,上面這一位宮原永治,其實不是日本人,而是來自日本殖民地台灣的台籍人,原名叫李柏青。他和很多日軍一樣,被稱為軍」,其實不是日本人
在時光的曲折之中,華人被印尼人排斥,轉一個圈,華人竟然也是印尼的建國英雄。本戰敗後,軍人不是被處死,就是被囚禁,即使復員回國,也變成一介平民,為生活而勞碌。李柏青身為戰敗日軍,竟然參與印尼游擊隊,一躍成為建國英雄讀歷史此,再次覺得歷史充滿吊詭,凡人難以預計。(歷史的漣漪‧二)



流浪的開端

為了寫作關於印尼華僑的書,最近忙於蒐集資料,首先要研究的是,父母輩口中常說的「排華」,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看則可,一看驚人。排華事件在不同國家都有發生,簡單來說,就是當地居民對僑居當地華人的排斥行動。可以很文明- 拿著標語示威一下、遊行一下。也可以很暴力 – 包括打砸搶、姦淫擄掠、殺人碎屍

我的祖輩居住的印尼,排華事件是最暴力那一種。小時候問家人,得到的回答都輕描淡寫,「死很多人呀」、「很可怕呢」,其後已沒有再深入談論。看資料方知,何止可怕,簡直是你死我亡的戰爭,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幾乎每一年都爆發排華暴力活動,每次死亡華幾十至幾不等,房屋及無數店舖毁,婦女遭污辱。而最近的一次大規模排華活動,1998的事件,華人被暴徒殘酷地燒死、斬首,甚至幾歲的小孩子,也身首分離,令人悲痛震驚,這與佔領香港的日軍的殘酷行徑,幾乎沒有分別。

那麼,當地人與華僑之間,到底有甚麼嫌隙,非殘殺對方不可? 冰封三丈,非一日之寒。華人的一方,與政界關係千絲萬縷,兼且歧視當地人。而當地人的一方,飽受經濟困擾折磨,又遭貪官壓搾,自然將怒氣發向貪官的盟友華人身上,而執政者往往隻眼開隻眼閉。

因此,每當民眾對社會不滿,憤怒地走上街,華人往往成為眾矢之的。死傷者的損失,當然無從追究,只能承受店鋪被毁、家破人亡的痛苦。排華,只是這些沒有根、四處漂泊的華僑們流浪的開端。(歷史的漣漪‧一)



愛人如愛枕頭

兒子和女兒,都有心愛玩伴,就是各自出生時已開始用的「BB枕頭」。他們從六磅小嬰兒長大到能跑會跳,對小枕頭一直不離不棄。枕頭既小又殘,一點也不漂亮,多年下來,連包著的布及枕頭套都換了很多次,他們仍戀戀不捨,每天一定抱着睡覺。

我決定來一個大挑戰,看他們閉着眼睛,能否認出自己的「愛枕」。先讓兒子閉着眼睛,將他和姐姐兩個人的殘舊枕頭以不同順序放在鼻前,只聞一秒鐘。輪流聞了六次,他分秒不差,一下就知那一個是自己的「愛枕」。到了女兒,同樣要閉着眼睛,將她和弟弟兩人的殘舊枕頭分別放在鼻前,聞一秒鐘,竟然又是分秒不差,第一下就找到自己的愛枕。

兩人在測試中大獲全勝,笑得開懷。此時,我好奇地聞聞這兩個又殘又舊的枕頭,雖然枕頭袋經常換洗,但始終有一些怪怪的「殘舊味」,一個近似汗氣,一個近似體味,反正都不是好東西,聞得大皺眉頭。


也許,這就是最純真的愛。那怕枕頭又殘又舊,一點也不漂亮,更完全不「香」,但他們始終不離不棄。枕頭套破了,他們還會為枕頭大哭,悲傷流淚。人世上的愛,若像愛枕頭一般堅定不移,會多麼美好。

美好芳華

最近處理家事,打開父母年青時的相冊,找出不少珍貴黑白照片,其中一張,就是手持太陽傘的家母和年輕七歲的阿姨,兩人在十多二十歲時,遊覽萬里長城的合照。
兩位墨鏡美女固然漂亮得像大明星,但細看圖片左邊的美人,玉臂上輕挽的,不是手袋,卻是一個伸出天線的收音機!
「你們遊覽長城之時,為何提著一個收音機呢?」我好奇問。
「別小看這個收音機喲!」舅舅在旁邊笑道,「 在1960年代,這是最新潮流產品,並非人人都見過收音機。她們上長城,穿上漂亮的裙子,拿著最先進的收音機,這才是潮流尖端的人嘛。」
再想一想,這張照片不但有罕有的連身裙、黑眼鏡、收音機,照片拍攝的1964年,照相機也十分罕有。相片裏看不到的,就是為她們拍照的叔公,當時也是二十多歲的年華。他熱愛拍照,回國留學時帶著最先進的德國Contax相機,是他最貴重的寶貝,常常為兩位姪女留影,拍下不少漂亮照片。
鏡頭前,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其後的一切運動、流離、痛苦、悲傷,都沒有照片,經過時間的沉澱,彷彿不存在。幾十年後重看,只見到似水流年,美好芳華。



每當風起時

大家在床前,默默看著維生機器的數字。家父的心跳,在十幾小時內,從高達每分鐘128下,漸漸下降至605040... 儀器接駁身體,分別測量心跳、血液含氧量、呼吸、血壓,每個數字都慢慢下降,原本曲折波動的心電圖,漸漸疲弱無力。
躺在床上的他,由最初吃力地大聲呼吸,到後來已經沒有反應。我為怕他寂寞,在耳邊說:「你是一個很好的爸爸! 全賴你幾十年來的照顧,我們很幸福、很快樂。謝謝你呀!
數字繼續下降,每分鐘的呼吸次數由10次急速下跌至987...最後變成0字,一條橫橫的直線。心跳也急速下降,最後,也跌至0字,一條橫橫的直線。他沒有再醒來。
忽然想起和爸爸站在露臺談話那一天,清風徐來,他看著草地跑步的人說:「希望以後身體好了,可以像他們一樣,在草地跑步。」我笑說,到時一定陪他跑步。言猶在耳,他已經消失於空氣中。

這一刻,是生離,也是死別,依依不捨,切切思念。但是,你終於自由了。不再有病軀的痛苦,不再有胃喉折磨。此後,每當吹起清風,小草緩緩搖曳,我會知道,你已經自由自在,飄然離開塵世,如風般飛上青天。每當風起時,我在風中思念你。

相失夢中

晚上得一夢,夢中,小兒子跳上客廳的沙發床,玩得哈哈大笑。我和丈夫也一擁而上,又玩又笑。家母看到,也加入戰團,眾人笑得開懷。
忽然,聽到家父的聲音,同樣哈哈大笑。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探頭看媽媽身邊,果然見他滿臉紅光,笑容燦爛,也一邊玩一邊笑呢。
「爸爸,你中風後不是動不了嗎? 怎麼好了?」我看著他容光煥發的臉孔,難以置信地問。
「哈哈,講得對,我真的好了。」他笑說。那飽滿的臉孔,就像他三十年前正當盛年的樣子。
但我夢中有三分醒,隱約知道自己正在做夢,故意試探地問:「那麼,我可以摸摸你嗎?」他笑道:「當然可以,隨便摸吧。」
我伸手,小心翼翼,摸他的臉。不料一伸手,卻穿過他的臉,如摸空氣,他就像投射在空氣中的畫面,開始變得透明,倏忽之間完全消失。空氣中,我伸到一半的手還在他臉孔的位置,原本以為摸到他溫熱的臉,卻甚麼也摸不到。頓時心如刀割。
「我早知道!早知道不是真的!」那一刻,我難過得肝腸寸斷,伏在地上號啕大哭,大叫:「我早知道不是真的! 」摧心斷腸,從未試過哭得那麼悽愴痛苦,彷彿臟腑都從口中哭出來。
哭得太痛苦了,頓然醒來,天色開始微亮。
我看清了四周,舒一口氣想:「真怪夢也,該不是甚麼預兆吧,今天下班後,去老人院看看爸爸。」
當晚,還未下班,收到電話,爸爸急病入院,我們急忙趕去。經過一夜煎熬,第二天中午,他遽然去世。

忽然憶起此夢。幾十年的父女,原來,在那一個清晨,已相失夢中。夢中肝腸寸斷的痛苦悲悽,不是幻,而是真。

Thursday, July 09, 2015

英語爺爺


我最早接觸說英語的人,是一名講英語的爺爺。

他五官相貌都是徹頭徹尾的華人,但遇上朋友,總是熱情打招呼,說起英語來。這人臉圓圓,皮膚白皙,滿頭銀髮,臉上都是皺紋,整天笑呵呵。他常在我家附近出現,有時在樓梯碰上,有時在街巿門口,有時在樓下電梯大堂。

我初中時,有一天下課後,在學校旁的公園見到英語爺爺,他一個人坐在長櫈上,看人踢球,似乎很空閒。我見過他與我爸爸談話,想是家裏認識的朋友,就上前打招呼。

我打招呼當然是講中文,他笑着搖搖頭,用英語解釋:「我是印尼華僑,自小學習荷蘭語,不懂中文。你會英語嗎?」

那時的香港仍是殖民地時代,學校裏什麼都用英語,簡單的對話還說得了,就與他閒談起來。

「為什麼在印尼要學荷蘭語?」我問。

他告訴我,由於印尼曾是荷蘭殖民地,就像香港曾是英國殖民地一樣,高級的學校都以荷蘭語授課,他自小在西式學校上課,只懂荷蘭語、英語與印尼語,不懂中文。

他似乎很想有個人談談話,遇上我高興得不得了,找了一張日照溫暖的長櫈坐下來繼續談。又從袋子掏出一封信給我看,信是以英文寫成,要寄給印尼的侄兒,叫他們好好維護家聲,做個出色的人。

我不禁奇怪,平時大人說話,我這些小孩不能置喙,怎麼他連向侄兒循循善誘說些什麼也告訴我?而且,他怎麼不寫信給自己的兒子,卻寫給侄兒?

後來,我問爸爸,才知道英語爺爺的兒子住在我家樓上,有時也會遇到。三四十歲的年紀,身形瘦削,常穿白色背心內衣上街,鮮有笑容,從不向人打招呼,與其父有強烈對比。那個兒子只講中文,沒聽過他講英文。我不禁想,到底他們兩父子,怎樣溝通呢?

我與英語爺爺只有幾面之緣。大概半年後,又在街上小巴站附近遇到,他還記得我,笑着告訴我:「我搬到老人院住了。」我想想他的兒子,心中不禁一沉,英語爺爺能說能走,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搬到老人院了?

他指指遠處,笑說: 「就是那一家在葵涌山上的老人院,你有空來看我呀!」
我唯恐忘記,遂拿出筆記簿,他就仔細地什麼街、什麼大廈、電話、姓名什麼的全都寫下來,又着我記得去看他。

我緊緊記着,一定要去看他,况且葵涌離家不遠。

心中雖有這個想法,但平時我總找了很多藉口不去。上課下課、課外活動、周末上街,有很多更好玩又更急需處理的事,沒有空。反正英語爺爺一直住在那裏,稍後探望也不遲。

再過幾年,我們搬家,住遠了幾條街,似乎更難探望了。又過幾年,我進大學,離得更遠。

然後大學畢業、留學、工作……那本寫着地址的筆記早已丟失,更沒有探望的理由了。
十多二十年後,我想,他也許不在人世,我不必再為一個小小的承諾猶豫應否探望,可是卻更難原諒自己,為什麼連那幾小時的時間也騰不出來呢?

「忙」,只是藉口。心中想做的事,拖拖拉拉,拖得太久,就更有藉口不做。有些事,拖得太久,就成了一生的憾事。

久別重逢

很久沒上自己的blog了!

上次寫文章的日期,竟然是2013年,一眨眼,竟是兩年多以前。

自從開始在報紙寫專欄後,每天實在太忙,無暇理會這個小博客。後來有了facebook,更無暇回來探望。

始終覺得blog好,像個老朋友。人老了,特別懷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