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August 31, 2015
你找得到這本書嗎?
上面這張圖片,是養和醫院創辦人李樹芬醫生在1964年的充滿張力的傳記《Hong Kong Surgeon》。
在二戰時日軍佔領的香港,他描述如何與日本人周旋,如何逃出香港,比電影還驚心動魄,加上引人入勝的流暢文筆,扣人心弦。內容充滿冒險與專注、勇氣與成功,當年以英語出版後,廣獲好評。
《亞力山大里亞市民報》(Alexanderia Town Talk):「1964年出版最具興緻之自傳之一」
《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 「可列為文學名著」
《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 「吸引動人之作」
《紐約新聞報》(Reporter Dispatch N.Y.):「世界上醫師能自述其一生之事,鮮有能與李博士相比」
《倫敦泰晤士報》(The Times, London):「自傳中加倍成功之傑作」。
可惜,此書已經絕版,只能從朋友處借閱。
終戰七十年,若有人將中、英文重新出版,其驚心、華麗、凶險的冒程旅程,絕對比得上史提芬‧京的驚險小說,還可帶起香港史跡遊。
香港遍地都是寶,只是大家看不到。
燈柱掛鼠箱之謎
容許我繼續談李樹芬的傳記,書中記述的一些閒事,當時可能只是無關重要的細節,現在卻是歷史珍聞,趣味無窮。其中一節,談及清朝不注重公共衞生,全國向無專責衞生高官,至民國時方設衞生司長。
李樹芬擔任首任衞生司長時,全國鼠疫蔓延,自華北傳至華南。老鼠死後體溫降低,宿於其身的鼠蚤便會竄離四散,若行人被鼠蚤叮到足部,馬上會受感染,甚為危險。他將香港「燈柱掛鼠箱」做法帶至廣州,在街道電燈柱上掛一個「老鼠箱」,內有當時俗稱「臭水」的消毒藥水。巿民發現死鼠時,可用鐵鉗將之放入箱內。每箱均有記號,憑收集的死鼠,交由衞生部化驗即可知鼠疫菌的來源地,簡便有效。
以往偶有聽聞舊時的「老鼠箱」,但一直不明白為何放老鼠入箱,徒令細菌聚積,更添傳染風險。讀李樹芬傳記,方知老鼠箱不但收集死鼠,也盛有消毒藥水,以免傳播細菌,解開多年心中之謎。大樂!
李樹芬擔任首任衞生司長時,全國鼠疫蔓延,自華北傳至華南。老鼠死後體溫降低,宿於其身的鼠蚤便會竄離四散,若行人被鼠蚤叮到足部,馬上會受感染,甚為危險。他將香港「燈柱掛鼠箱」做法帶至廣州,在街道電燈柱上掛一個「老鼠箱」,內有當時俗稱「臭水」的消毒藥水。巿民發現死鼠時,可用鐵鉗將之放入箱內。每箱均有記號,憑收集的死鼠,交由衞生部化驗即可知鼠疫菌的來源地,簡便有效。
以往偶有聽聞舊時的「老鼠箱」,但一直不明白為何放老鼠入箱,徒令細菌聚積,更添傳染風險。讀李樹芬傳記,方知老鼠箱不但收集死鼠,也盛有消毒藥水,以免傳播細菌,解開多年心中之謎。大樂!
香港奇人 - 李樹芬
晚上,你被雜亂的腳步聲驚醒,一開燈,看到暴徒在窗口持槍指嚇,怎辦好?
讀一本1965年的絕版書《香港外科醫生》,作者李樹芬醫生敘述其親身經歷,出現上面那個場景。李樹芬是香港的奇人,民初成為國民政府高官,擔任首屆衞生司長,但首項任務卻非搞衞生,而是「籌款」。由於國民政府新成立,在在需財,李樹芬臨危受命,回港籌錢,憑其人脈向殷商籌得六十萬元現款。
任務完成之際,暴徒得到風聲,晚上闖入他家,持槍指嚇。他反應神速,馬上熄燈,趁着一片漆黑匪徒看不清,翻身下床,潛進浴室,悄悄下樓,再越過十二呎高的圍牆逃走。而那筆巨款,早已暗中存入銀行,安然無事。
這是書中其中一段情節,還有很多高潮起伏的章節,比電影還戲劇化,波瀾萬丈。我常常說香港有很多值得拍成電影的人,這位「名醫神槍手政治家」正是其中一人。可惜此書已經絕版,如果有出版社將之復刻推出,實為讀者之福。
讀一本1965年的絕版書《香港外科醫生》,作者李樹芬醫生敘述其親身經歷,出現上面那個場景。李樹芬是香港的奇人,民初成為國民政府高官,擔任首屆衞生司長,但首項任務卻非搞衞生,而是「籌款」。由於國民政府新成立,在在需財,李樹芬臨危受命,回港籌錢,憑其人脈向殷商籌得六十萬元現款。
任務完成之際,暴徒得到風聲,晚上闖入他家,持槍指嚇。他反應神速,馬上熄燈,趁着一片漆黑匪徒看不清,翻身下床,潛進浴室,悄悄下樓,再越過十二呎高的圍牆逃走。而那筆巨款,早已暗中存入銀行,安然無事。
這是書中其中一段情節,還有很多高潮起伏的章節,比電影還戲劇化,波瀾萬丈。我常常說香港有很多值得拍成電影的人,這位「名醫神槍手政治家」正是其中一人。可惜此書已經絕版,如果有出版社將之復刻推出,實為讀者之福。
把鑽石收在最隱蔽之處
看到一個很好的參考,就是不帶錢,帶鑽石,且要縫在內褲夾縫中。養和醫院首任院長李樹芬醫生,在日治時期逃離香港,就是這樣帶着十二顆藍鑽石逃亡。你會問,為甚麼不帶錢、不帶黃金?
當時香港的「軍票」,在外地等於廢紙,帶了也沒用。如帶黃金,戰時百物騰貴,通脹驚人,要帶上很多才夠,容易露出馬腳。
鑽石則小巧易攜,且別人難以想像一個堂堂大男人,竟會身懷鑽石逃亡。
十二顆藍鑽石,分別是四分三卡及半卡大小,易於變賣。這位外科醫生手工嫻熟,一針一綫地把鑽石縫好,隻身逃至中國的安全區,後轉往歐洲。
重讀李樹芬四十多年前出版的傳記《香港外科醫生》,比占士邦電影更驚險、更波瀾壯闊。
從中學了不少逃亡冷知識,例如要聲東擊西,出發前每天去馬場賭馬,令監視者以為自己玩物喪志。
更須苦練針綫手工,否則針孔百密一疏,鑽石從縫中掉出來時,則欲哭無淚了。
Wednesday, August 12, 2015
誰負責投降
終戰七十年之時,如果你好奇上網看看日本的投降書,會發現簽署投降的人並非日皇,有沒有想過,原因何在?
先說說誰代表日本,分別是外相重光葵代表日皇及日本政府、陸軍大將梅津美治郎代表日軍大本營簽署。而代表同盟國的,則以盟軍最高總司令麥克亞瑟將軍為首,以及同盟國及各國代表。由這些人簽署,絕非偶然。
這份文件,對戰勝國來說,是吐氣揚眉的文件,對於戰敗國來說,則是遺臭萬年的文件,未簽之時,各國皆再三檢討用字,研究一切細節,方會落實。美國一直堅持由日皇簽署,但日方則要求「不損害天皇作為至高統治者之皇權」。試想想,美方只派出地位低於總統的麥克阿瑟將軍接受投降,日方則由全國最高領袖日皇投降,對比之下,美國在國際上將如何耀武揚威? 經過一番討論,盟國英國首相艾德禮質疑這麼做是否「明智」,結果,就變成由日本外相及陸軍大將簽署。
這裏還有一段小故事,天皇避開簽署的任務,輪到陸軍大將不願意簽署。日本海軍和陸軍皆有參與侵略戰爭,但雙方都不想遺臭萬年,把姓名留在這份文件。陸軍大將由於身兼大本營參謀總長,理論上官階稍高,欲指派海軍大將出席,但海軍方面推三阻四。最後,要由日皇指名外相及陸軍大將出席,才定下人選。
七十年後看此事,不論誰簽署,都改變不了投降的事實。但人性就是如此,失敗者即使面對敗局,仍然想最後逃避,而勝利者即使大獲全勝,還要得勢不饒人。大家在文件上見到的名字,就是最佳寫照。(歷史的漣漪‧四)
香港小插曲
終戰七十年,年青人對歷史的興趣忽然提升。這一天,與日本歷史學家和仁廉夫一起,帶中學生參觀聖士提反書院的文物館。參觀之時,看到一張照片,乃1945年9月16日,佔領香港的日軍無條件投降的文件。
「看到信上的日期嗎?
」和仁指着投降文件的放大照片說,「中國原本有機會更早收回香港,但1945年日本投降之後,國民黨和共產黨忙於爭奪大陸的地盤,英國又不肯讓步,錯失了時機。」他停下腳步,解釋香港的命運,如何在日本投降後幾乎改寫。
1945年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東南亞所有佔領地的軍政府都交出權力,在這個歷史時刻,中、英兩國皆想收回香港。先說國民黨政府,乘機收回香港當然是一大建樹,但政治現實是,國民黨剛剛處理完外憂,又面對內患,剛打完二戰,馬上與共產黨展開內戰,自顧不暇。至於英國,當然想收回香港這個水深良港,且獲得同盟國老大哥美國的支持,氣勢高漲。
經過再三拉鋸,後者「拗手瓜」勝利,國民黨不得不同意由英國收回香港。英方遂以夏慤少將為代表,乘坐軍艦進入維多利亞港,威武回歸,並於9月16日與日方簽署文件,接受日本的投降。在簽署文件這一天,國共雙方已經在山西開戰,打得你死我活了。
現在回看,香港在那個轉折點,沒有提早回歸中國,在當時乃國家恥辱,不堪一提。但另一方面,幸好交還給英國,才避免陷入國共內戰,並在1949年後繼續維持資本主義,發展成繁榮的國際大都會。從這裏看到歷史的吊詭,一件事到底是福是禍,未到最後也未能定論。(歷史的漣漪‧三)
誰是建國英雄
研究印尼排華的歷史,不免涉及印尼獨立的資料。這個國家的「生日」與中國非常接近,在1949年才與前宗主國荷蘭達成協定,成功獨立,而它的獨立,竟然華人也有「功勞」。
這要先由1945年日本宣佈投降開始講。這一年,日本戰敗,印尼和很多殖民地國家一樣,面對同一個問題:應該由那一個政府接受日本投降呢?日佔之前,印尼是荷蘭的殖民地,荷蘭政府當然想收回管治權。另一方面,印尼人的的獨立意識非常強烈,獨立軍不管三七二十一,搶先宣佈獨立,並搶走日軍大批軍火,展開與荷蘭政府之間的漫長獨立戰爭。最令人意外是,他們竟然有「外援」,有一大批投降日軍留在當地,協助本土人爭取獨立。
這些日軍,真心相信「大東亞共榮圈」可以解放東南亞人民,與其屈辱地投降,不如投身獨立軍游擊隊。其中一名日兵宮原永治,帶領900名同袍加入游擊隊,苦戰四年後,終於在1949年獲荷蘭政府承認印尼獨立,他更獲得印尼「建國英雄」的美譽。
令人意外的是,上面這一位宮原永治,其實不是日本人,而是來自日本殖民地台灣的台籍人,原名叫李柏青。他和很多日軍一樣,被稱為「日軍」,其實不是日本人。
在時光的曲折之中,華人被印尼人排斥,轉一個圈,華人竟然也是印尼的建國英雄。日本戰敗後,軍人不是被處死,就是被囚禁,即使復員回國,也變成一介平民,為生活而勞碌。李柏青身為戰敗日軍,竟然參與印尼游擊隊,一躍成為建國英雄。讀歷史至此,再次覺得歷史充滿吊詭,凡人難以預計。(歷史的漣漪‧二)
流浪的開端
為了寫作關於印尼華僑的書,最近忙於蒐集資料,首先要研究的是,父母輩口中常說的「排華」,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看則可,一看驚人。排華事件在不同國家都有發生,簡單來說,就是當地居民對僑居當地華人的排斥行動。可以很文明-
拿著標語示威一下、遊行一下。也可以很暴力 –
包括打砸搶、姦淫擄掠、殺人碎屍。
我的祖輩居住的印尼,排華事件是最暴力那一種。小時候問家人,得到的回答都輕描淡寫,「死很多人呀」、「很可怕呢」,其後已沒有再深入談論。看資料方知,何止可怕,簡直是你死我亡的戰爭,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幾乎每一年都爆發排華暴力活動,每次死亡華人由幾十至幾百不等,房屋及無數店舖燒毁,婦女遭污辱。而最近的一次大規模排華活動,則是1998年的事件,華人被暴徒殘酷地燒死、斬首,甚至幾歲的小孩子,也身首分離,令人悲痛震驚,這與佔領香港的日軍的殘酷行徑,幾乎沒有分別。
那麼,當地人與華僑之間,到底有甚麼嫌隙,非殘殺對方不可?
冰封三丈,非一日之寒。華人的一方,與政界關係千絲萬縷,兼且歧視當地人。而當地人的一方,飽受經濟困擾折磨,又遭貪官壓搾,自然將怒氣發向貪官的盟友華人身上,而執政者往往隻眼開隻眼閉。
因此,每當民眾對社會不滿,憤怒地走上街,華人往往成為眾矢之的。死傷者的損失,當然無從追究,只能承受店鋪被毁、家破人亡的痛苦。排華,只是這些沒有根、四處漂泊的華僑們流浪的開端。(歷史的漣漪‧一)
愛人如愛枕頭
兒子和女兒,都有心愛玩伴,就是各自出生時已開始用的「BB枕頭」。他們從六磅小嬰兒長大到能跑會跳,對小枕頭一直不離不棄。枕頭既小又殘,一點也不漂亮,多年下來,連包著的布及枕頭套都換了很多次,他們仍戀戀不捨,每天一定抱着睡覺。
我決定來一個大挑戰,看他們閉着眼睛,能否認出自己的「愛枕」。先讓兒子閉着眼睛,將他和姐姐兩個人的殘舊枕頭以不同順序放在鼻前,只聞一秒鐘。輪流聞了六次,他分秒不差,一下就知那一個是自己的「愛枕」。到了女兒,同樣要閉着眼睛,將她和弟弟兩人的殘舊枕頭分別放在鼻前,聞一秒鐘,竟然又是分秒不差,第一下就找到自己的愛枕。
兩人在測試中大獲全勝,笑得開懷。此時,我好奇地聞聞這兩個又殘又舊的枕頭,雖然枕頭袋經常換洗,但始終有一些怪怪的「殘舊味」,一個近似汗氣,一個近似體味,反正都不是好東西,聞得大皺眉頭。
也許,這就是最純真的愛。那怕枕頭又殘又舊,一點也不漂亮,更完全不「香」,但他們始終不離不棄。枕頭套破了,他們還會為枕頭大哭,悲傷流淚。人世上的愛,若像愛枕頭一般堅定不移,會多麼美好。
美好芳華
最近處理家事,打開父母年青時的相冊,找出不少珍貴黑白照片,其中一張,就是手持太陽傘的家母和年輕七歲的阿姨,兩人在十多二十歲時,遊覽萬里長城的合照。
兩位墨鏡美女固然漂亮得像大明星,但細看圖片左邊的美人,玉臂上輕挽的,不是手袋,卻是一個伸出天線的收音機!
「你們遊覽長城之時,為何提著一個收音機呢?」我好奇問。
「別小看這個收音機喲!」舅舅在旁邊笑道,「
在1960年代,這是最新潮流產品,並非人人都見過收音機。她們上長城,穿上漂亮的裙子,拿著最先進的收音機,這才是潮流尖端的人嘛。」
再想一想,這張照片不但有罕有的連身裙、黑眼鏡、收音機,照片拍攝的1964年,照相機也十分罕有。相片裏看不到的,就是為她們拍照的叔公,當時也是二十多歲的年華。他熱愛拍照,回國留學時帶著最先進的德國Contax相機,是他最貴重的寶貝,常常為兩位姪女留影,拍下不少漂亮照片。
鏡頭前,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其後的一切運動、流離、痛苦、悲傷,都沒有照片,經過時間的沉澱,彷彿不存在。幾十年後重看,只見到似水流年,美好芳華。
每當風起時
大家在床前,默默看著維生機器的數字。家父的心跳,在十幾小時內,從高達每分鐘128下,漸漸下降至60、50、40... 儀器接駁身體,分別測量心跳、血液含氧量、呼吸、血壓,每個數字都慢慢下降,原本曲折波動的心電圖,漸漸疲弱無力。
躺在床上的他,由最初吃力地大聲呼吸,到後來已經沒有反應。我為怕他寂寞,在耳邊說:「你是一個很好的爸爸!
全賴你幾十年來的照顧,我們很幸福、很快樂。謝謝你呀!」
數字繼續下降,每分鐘的呼吸次數由10次急速下跌至9、8、7...最後變成0字,一條橫橫的直線。心跳也急速下降,最後,也跌至0字,一條橫橫的直線。他沒有再醒來。
忽然想起和爸爸站在露臺談話那一天,清風徐來,他看著草地跑步的人說:「希望以後身體好了,可以像他們一樣,在草地跑步。」我笑說,到時一定陪他跑步。言猶在耳,他已經消失於空氣中。
這一刻,是生離,也是死別,依依不捨,切切思念。但是,你終於自由了。不再有病軀的痛苦,不再有胃喉折磨。此後,每當吹起清風,小草緩緩搖曳,我會知道,你已經自由自在,飄然離開塵世,如風般飛上青天。每當風起時,我在風中思念你。
相失夢中
晚上得一夢,夢中,小兒子跳上客廳的沙發床,玩得哈哈大笑。我和丈夫也一擁而上,又玩又笑。家母看到,也加入戰團,眾人笑得開懷。
忽然,聽到家父的聲音,同樣哈哈大笑。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探頭看媽媽身邊,果然見他滿臉紅光,笑容燦爛,也一邊玩一邊笑呢。
「爸爸,你中風後不是動不了嗎?
怎麼好了?」我看著他容光煥發的臉孔,難以置信地問。
「哈哈,講得對,我真的好了。」他笑說。那飽滿的臉孔,就像他三十年前正當盛年的樣子。
但我夢中有三分醒,隱約知道自己正在做夢,故意試探地問:「那麼,我可以摸摸你嗎?」他笑道:「當然可以,隨便摸吧。」
我伸手,小心翼翼,摸他的臉。不料一伸手,卻穿過他的臉,如摸空氣,他就像投射在空氣中的畫面,開始變得透明,倏忽之間完全消失。空氣中,我伸到一半的手還在他臉孔的位置,原本以為摸到他溫熱的臉,卻甚麼也摸不到。頓時心如刀割。
「我早知道!早知道不是真的!」那一刻,我難過得肝腸寸斷,伏在地上號啕大哭,大叫:「我早知道不是真的!
」摧心斷腸,從未試過哭得那麼悽愴痛苦,彷彿臟腑都從口中哭出來。
哭得太痛苦了,頓然醒來,天色開始微亮。
我看清了四周,舒一口氣想:「真怪夢也,該不是甚麼預兆吧,今天下班後,去老人院看看爸爸。」
當晚,還未下班,收到電話,爸爸急病入院,我們急忙趕去。經過一夜煎熬,第二天中午,他遽然去世。
忽然憶起此夢。幾十年的父女,原來,在那一個清晨,已相失夢中。夢中肝腸寸斷的痛苦悲悽,不是幻,而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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